他只不过预测到了楼市的崩溃。现在，他开始看到一些微弱的希望之光

    作者：Katie Benner

    时间正值中午时分，在纽黑文市，我和耶鲁大学经济学家罗伯特·席勒（Robert Shiller）正要离开他的办公室，步行去一个街区以外的比萨店用餐。这是一个潮湿的上午，但天空正在开始拨云见日。“我们要带雨伞吗？”他问。我回答说我认为不用。但走出办公室几步之后，他却转身回去取伞。“为保险起见。”他说。

    这就是你看到的席勒。他是个爱担心的人。不，不止如此，他还痴迷于驾驭风险的工作。他要驾御的是各种类型的风险，从避免零星阵雨的可能，到目前人们都在关注的风险：房屋价格下跌。席勒的名字将永远与自大萧条及其造成的经济下滑以来最糟糕的房屋市场崩溃联系起来。2003 年，在银行家们不亦乐乎地发售抵押贷款支持证券（MBS）时，他率先发出警惕楼市泡沫的警告。他帮助设计的一个被广泛引用的指标——标普 / 凯西－席勒房价指数（S&P/Case-Shiller home-price index），这一指标预示了极其糟糕的还款情况和楼市的毁灭性崩塌。

    楼市崩塌两年来，席勒终于看到了一丝微弱的曙光（仅仅是一点光亮而已，还没有强大到光束的程度）。6 月份凯西－席勒数据发布时，他说数据表明“下滑速度有了明显改善”。在应邀预测未来时，他说，“我认为价格下跌还将持续一段时间，不过下跌速度会大大放缓，然后会趋于稳定。在对待不动产的态度上，我们的投机程度已经很高，所以可能会再次出现高涨。不过，即便出现，它也不可能在 5~10 年内发生。”

    在这个问题上，席勒并不在乎你是否听从他——或者其他人——的意见。不过，他确实希望向你提供一种方法，以保护自己免受房价剧烈波动的打击。他共同创办的一家名为 MacroMarkets 的公司，希望设计一些用于对冲很多种风险的金融工具。MacroMarkets 最新推出的一款金融产品，可让你投资于房价的总体走势，它刚刚开始在纽约证券交易所挂牌交易。席勒当然希望这家公司能够挣钱，但他同时也有一种理想主义的个性特征，有时甚至显得过于书生气。“他关心如何把世界变得更美好。”帮助开发这一房价指数的卫斯理学院（Wellesley College）经济学教授卡尔·凯西（Karl Case）说。“这是他做事的方式。”

    席勒现年 63 岁，看上去像是年老版的休·格兰特（Hugh Grant，一位风度翩翩、具有英国贵族气质的英国男星——译注），行为举止也表现出漫不经心的典型教授形象，而决不仅仅是一个房地产预言家。在职业生涯的早期，他帮助发展了行为金融学领域。他与芝加哥大学教授理查德·塞勒（Richard Thaler）等人主张，人类情感导致了一些被主流理性市场教条所忽视的风险。许多老牌的经济学家对这种观点一度投以不屑的讥讽，但现在已经很少再有人质疑如下观点了：人气波动会导致短期内的价格扭曲。“人们曾经痴迷于有效市场理论，现在他们不再这样了。”席勒说。“整个学科都发生了改变。”他关注那种导致价格极端涨跌的“非理性繁荣”（irrational exuberance）现象（这个词最初由艾伦·格林斯潘提出，席勒后来用它作为自己一本书的书名），正是由于这种关注，促使他警告说 20 世纪 90 年代后期疯狂的股市上涨正在形成泡沫。

    席勒在观念上不知“害怕”为何物。在日常生活中，他属于那种最注重规避风险的一类人，甚至有些极端。他从未——从来没有，他说——醉过酒，有些恐高，而且像关心自己的安全一样关心别人的安全。有一次，他的邻居也是耶鲁大学同事的经济学家威廉·布雷纳德（William Brainard）自己动手修葺自己的屋顶时，席勒边看他，心里边不停地琢磨万一这位同事出事他该怎么办。“我知道鲍勃不会迎过来接住我。”威廉·布雷纳德说。“不过，我知道他会打电话叫最合适的人。”另外，席勒也不是开快车高手，无论是否在公路上。在参加卡丁车赛时，他被沃顿商学院经济学家杰里米·西格尔（Jeremy Siegel）抛在后面整整一圈。杰里米·西格尔是《为长期投资》（Stocks for the Long Run）一书的作者，该书 2002 年曾被“吉姆·莱勒新闻时间”（The NewsHour With Jim Lehrer）节目录制成语音版。“以前我从没有开过卡丁车。”他说。“我以为只要全速行驶就行了。”

    也许，这跟席勒来自中西部的出身有关。他在密歇根长大，父亲在那里与他人合办了一家公司，生产汽车业使用的锅炉。但对于有他这样的预测成绩的人来说，席勒显得极其谦虚。在经济危机预言大师如鲁里埃尔·鲁比尼（Nouriel Roubini）、纳西姆·尼古拉斯·塔勒布（Nassim Nicholas Taleb）等庆祝自己预测成功的时候，席勒却不承认自己有预测能力。他预测到近年发生的两个最大的泡沫了吗？“我只说过它们有可能发生。”他指的是这次楼市和股市崩溃。“他在同事面前非常谦虚。对于能否真正了解市场运作存在的困难，他也非常谦虚。”凯西说。“这是两种不同类型的谦虚。”

    无论是谈到一种理论上的通胀调整货币还是谈到一幅中世纪油画中的驯鹿，席勒都非常兴奋和健谈，但他很少会说出没过过脑子的话。而且很显然，他热爱自己的工作。他喜欢在自己舒适的学术岗位上把世界当做是一个谜团，解决的过程就是一种快乐。他把自己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归功于与自己相伴 33 年的妻子维吉尼亚（Virginia）。维吉尼亚是一位心理学家兼耶鲁大学讲师，她帮助席勒做各种各样的事情，从编辑他的着作，到使用暗棕色古董装饰他天蓝色的办公室。她甚至还挑选了他们的度假房屋。房子位于一个离纽黑文市仅 10 英里的小岛上，与海岸之间没有桥梁相连，岛上也没有电。鲍勃，这不是有点冒险吗？是的。不过，稍微地听命于大自然（尽管是在一个有四个卧室的小屋中），能给平淡的生活增添一些色彩。“这是一种冒险。”他说。“就像是回到了 19 世纪。”

    是的，席勒有贪玩的一面——甚至有些偏执的倾向。“我只做有意思的事情。”他说。“这个小屋对我而言很有意思，就像是跟印度议会讨论经济问题，或者研究数据一样有意思。”事实上，挖掘数据是他所做的一切事情的核心部分。“人们认为这是低层次经济学家做的事情，真正的领袖是理论家，但我就是喜欢这样。”

    “鲍勃让人不可思议的地方是，他会考虑任何想法，并且通过收集数据来深化对这些想法和对人性的了解。”约翰·坎贝尔（John Campbell）说。坎贝尔曾是席勒指导过的博士生，现在是哈佛大学经济学系主任。“1987 年危机爆发时，他立即对人们展开调查，以获知他们的反应。这为他有关行为金融学的工作提供了信息。”

    不过，凯西－席勒指数的基础是卡尔·凯西的数据。20 世纪 80 年代初，凯西正在写一篇文章，论述波士顿地区快速的房价上涨是不可持续的。凯西使用自己创造的一个基本方法比较同一房屋的重复销售情况。“不过，我对金融泡沫一无所知。”他说。一位耶鲁大学的朋友指点他去找席勒帮忙。席勒很喜欢把他对泡沫的研究应用于分析房屋市场的想法。“于是我们在我家的餐桌旁坐下来开始讨论，他提出了一个设计重复销售指数的方案。”凯西说。“我之前提出了一个粗糙的版本。但他添加了加权概念和其他要素，使它更加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