濂溪主静
老子主张“守静”,但是,人生在世,又无时不是以“动”为特征,那么人怎样才能做到守静呢?老子提出的基本主张,就是“不欲以静”(《老子》第三十七章)。其道理在于,人生的一切活动都是以私欲为基本的支点,因此,如果人祛除了私欲,完全顺从自然,便会回归到本初之静的状态。 本人在本刊4月下半月刊的专栏文章中曾经约略提到,老子所说的“静”,主要含义不是一般意义的“静止”,而是与有欲、有为相反的无欲、无为,也即“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的自然状态。这种思想在魏晋玄学家王弼那里有进一步的发展。他释老子“归根曰静”为“凡有起于虚,动起于静”(《老子》十六章注),并进一步指出:“动复则静,行复则止,事复则无事”。意思是,动而反复则归静,行而反复则归止,事而反复则归于无事。这是说,静不仅是根本的,而且是绝对的。 老子创立的“不欲以静”的思想在后来影响深远。北宋周敦颐(号濂溪)正是在此基础上提出了他的“主静”说。周在《太极图说》中说:“无极而太极,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据此表述,太极是动静的实体,也是阴阳的母体,无太极则无动静,无动静则无阴阳,阴阳之源为动静。周敦颐看到了动静之间互相依存、转化的关系;他还把动静区分为“神”和“物”两种类型,认为前者是“动而无动,静而无静”,即动中有静,静中有动;后者则是“动而无静,静而无动”,即单纯的动和单纯的静。 周氏《通书》“动静第十六”是这样说的:“动而无静,静而无动,物也。动而无动,静而无静,神也。动而无动,静而无静,非不动不静也。物则不通,神妙万物。” 这里所谓的“物”,是经验事物的说明,而“神”则是超越经验事物的说明。 我们可以详细地来看一下这段话:“动而无静”可解作人的欲念“一动便不能止”,今日希望得一百元,明天希望得一千元,欲望延伸直至无穷,这是“动而无静”。但若人懒惰不动,不愿动念,也就不能做任何有价值的事情,这就是“静而无动”。但若依道而行,人心奋起向上,静而可动,又能因应事物而做出适宜的行为,而不会作无尽的追求,这样就会动而可静。所以濂溪说:“动而无动,静而无静,非不动不静也。物则不通,神妙万物。”即是说,在经验事物上,动与静是矛盾的,不可互通,但在超越经验之后则可动可静,变化无穷。这里的超越经验,其实指的是“诚”——人的一种超然的绝对至善的本性,它从乾元阳气中获得,是一切道德的根源。“诚者,圣人之本。‘大哉乾元,万物资始’,诚之源也。‘乾道变化,各正性命’,诚斯立焉。纯粹至善也”(《通书·诚上》)。 除了老子,从周敦颐的思想文化前提也可看出《易传》和《中庸》的影子。“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这是《说卦》里的一句话。周敦颐在《太极图说》中引述了这句话,并且呼应着这句话中的“人之道”,说“唯人也得其秀而最灵。形既生矣,神发知矣,五性感动而善恶分,万事出矣。圣人定之以中正仁义(自注:圣人之道,仁义中正而已矣),而主静(自注:“无欲故静”),立人极焉”。 这段话概括了周对人性问题的基本看法,也包含了其道德修养论的基本主张。 此基本主张有二:一曰“主静”,二曰“持中”。 周既指出了圣人之道,又提出圣人是可学的。他说:“圣可学乎?曰:可。曰有要乎?曰:有。请闻焉。曰:一为要。一者,无欲也。无欲则静虚动直。静虚则明,明则通;动直则公,公则溥。明通公溥,庶矣乎?”(《通书》)要学做圣人,首先要做到“一”。“一”就是不要有任何欲念。做到了“一”,内心就成了“虚静”地,这样,人就能明白透彻地认识事物,思想开阔,便可进入“君子以道充为贵,身安为富,故常泰无不足,而铢视轩冕,尘视金玉”的人格道德境界。 周敦颐认为,中和中正的道德境界是最高的人生境界。通过“主静无欲”,至诚明,至神妙,操守中道,而求人生之极。这与《中庸》中的思想是一致的。《中庸》谓:“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人极”即人道,如果“太极”是天道,则“人极”便是人道,为人之道在“主静”,此即周濂溪所强调的工夫境界。 程颢和程颐继承周敦颐的思想,认为“性静者可以为学”。 朱熹又进一步发展了二程的思想。当他回答学生提出的“存养多用静否”问题时,明确说:“不必然”。他认为,“事物之来,若不顺理而应,则虽块然不交于物以求静,心亦不能得静”。其实,“动时也有静,顺理而应,则虽动亦静也”。所以,他主张在修养上应当“动时也做工夫,静时也做工夫”,“当动而动,当静而静,动静不失其时,则其道光明矣”(《朱文公文集·答许顺之》)。朱熹的这些论述比周敦颐进了一步。但根本上,朱熹仍然强调以静为本,如:“静者养动之根,动者所以行其静”(《朱子语类》卷十二)。 相关稿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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