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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I时代,如何先做“人”,再成“才”

王昉
2024-12-27

使命感比专业技能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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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工智能时代,我们需要什么样的超级人才?在机器面前,人类如何保持好奇心与持久的学习能力?

在本月于上海举办的2024《财富》女性MPW峰会上,香港中文大学(深圳)公共政策学院副院长朱岩梅,中兴通讯股份有限公司首席发展官崔丽,埃森哲全球副总裁、大中华区主席朱虹,浙江强脑科技有限公司合伙人何熙昱锦与《财富》上海主编王昉展开了深度对话。

嘉宾们普遍认为,跨学科的综合能力、提问“为什么”和“what if”的能力、共情能力,以及寻求生命意义的能力,是超级人才必备的特质,这样的特质也将确保人类在人机共生时代保持进化。

以下是编辑后的对话实录:

(左起:《财富》上海执行主编王昉,香港中文大学(深圳)公共政策学院副院长朱岩梅,中兴通讯股份有限公司首席发展官崔丽,埃森哲全球副总裁、大中华区主席朱虹,浙江强脑科技有限公司合伙人何熙昱锦)

王昉:在今天的对话前,我先去和几个AI聊天工具聊了聊。我问它们:未来在跟你们共存的时候,我们人类应该具备一些什么样的技能?总结下来,它们给出的关键词有几个:学习力、创造力、高敏感度、跨学科的综合能力、良好的沟通能力。但这些能力,很多在我们今天的学校中学不到?

朱岩梅:很好的问题。我做过工程师、投行、技术企业,最近又回到了大学教书。我最近就在思考这个问题,我觉得这个时代来了。简短地讲,我觉得要重新定义两个字母:“A”、“M”。

“A”是什么呢?我们今天的教育,特别是东亚教育,太多的背诵、记忆、答题,“A”就是东亚教育主要的标准化的Answer。但是在人工智能时代,你要让它给你好Answer,你就要学会Ask。只有问得出好问题,你才能得到好答案。但我们的孩子不会问问题,这是个极大的问题。

“M”是什么呢?过去在大学里就是Major,各种专业,比如工程专业、财务专业。

王昉:而且专业正在越来越细分。

朱岩梅:开个玩笑说,医学研究都得分成左耳朵研究和右耳朵研究了,分科分得如此之细。但现在人工智能可以绘画,做文本,很多东西都可以帮助你,所以这个“M”受到了极大的挑战,而且原本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一件事情是由一个Major完成的,你想想,哪怕是做一瓶水,都要牵涉多个Major。

那么“M”要改成什么呢?Mission。比如西方鼓励Gap Year,就是让学生找Mission,让你的心里有一团火,比如我要当宇航员,比如做企业。但在我们这儿,可能大学毕业的时候都没找着,因为没有时间找,所有的道路都是父母告诉的,学这个,学那个,找工作,老板告诉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一切都是这样。

所以我们并不能说AI在摧毁教育,我觉得AI在拯救教育,尤其是东亚教育。

王昉:我在您的新书《人才基因》里看到一个细节,您说苹果创始人乔布斯曾经上过中国书法课,或许最早他也不知道书法有什么用,但后来他将艺术才能与计算机结合,创造出了堪称艺术品的苹果产品,因此他敦促员工去创造不相关的“点”,其实就是跨学科的综合能力。

朱岩梅:马斯克在这点上更有说服力,他的自传里说,他爱物理、爱工程,我记得他在加拿大女王大学上第一个本科的时候还学了商科、经济学、会计,而且都是A。

王昉:人工智能时代,什么样的技能我们不再需要了?

朱虹:重复记忆、或者机械计算的能力不需要了。但另一种技能变得重要,就是处理信息的能力。我们帮助很多企业做信息数字化转型,面对海量的数据,不管是管理层还是员工都需要具备一定的战略性思维和批判性思维,要对信息做甄别、验证和优先级排序,这些都应该成为企业给员工培养的基本技能。

此外就是刚才聊到的跨学科能力。我儿子现在在加拿大读书,他读的是生命科学,但他在实验室做的课题,还必须懂计算机科学,以及很多物理、光学知识。今后这种拉通不同学科的能力非常重要。

王昉:最近与崔丽聊天,你的一句话给我留下很深印象。你说,AI无法帮助人类实现更高阶的思维,但是具备高阶思维的人能够更好地利用AI,如何阐释这个辩证关系?

崔丽:最近我看到牛津大学的一篇论文,核心观点就是Theory is all you need,意思就是,AI和人类之间的核心差异就是,只有人类才能通过理论推导出新的想法和解决方案。现在的AI大模型依然只能基于已有数据进行相关性分析,通过概率来推出下一个token。

所以,想象一下,如果退回到“地心说”时代,我们问大模型,你觉得“地心说”怎么样?它肯定不会告诉你这是错的,也不会推导出后来的相对论、量子力学。

再举个例子,AI看似创造力很强,但它可能在传统美术里突然创造出个印象派吗?也不会。AI本质是基于已有历史知识和数据的压缩进行推演,所以人类相对于AI最大的能力是高阶思维的能力,我们有超越数据的创新能力,这是第一点。

第二点,AI可以找出相关性,但是AI没有因果推理的能力,至少目前还没有。但大家有没有发现,人类解决问题的时候,一定要找出因果性才能解决某个问题。

第三点,AI可以创造新的数据,但只有人类能够会问“为什么”,“如果这样会怎样”?只有人类会给出新的假设,做新的实验,然后又生成新的数据,引发新的知识拓展。

所以从这三点来讲,当前AI还不具备高阶思维。那么为什么有高阶思维的人可以更好地利用AI?因为这样的人能理解AI的中阶和低阶思维,又可以利用AI的中阶和低阶智力能力提升效率,最后获得最好的结果。

王昉:在座还有一位嘉宾来自做脑机接口技术的强脑科技。我们对脑机接口可能有一些过于超前的想象,比如说一旦把大脑和机器接通,几秒钟里就可以天文地理无所不知。能否介绍一下这个技术目前的应用场景?

何熙昱锦:脑机接口主要分为侵入式和非侵入式两个路径。大家比较熟悉的是马斯克做的开颅手术,插了电极进去,对大脑进行干预和读取。而其实,更多人目前做的是非侵入式的脑机接口,不需要开颅,通过声光磁电的方式读取和干预大脑,我们做的就是非侵入式的。

短期内,脑机接口更多是辅助人类,增强人类。比如,它可以在短期内帮助人们恢复很多原本失去的功能,比如我们做的假肢是全世界第一个不用开颅就能用意识控制每根手指的假肢,残疾人戴上这个东西可以恢复正常人的生活。再比如我们的神经调控类产品能够帮助注意力缺失的小朋友提升注意力,或者帮助一些自闭症的小孩恢复社交功能。我们还可以帮助人做正念、冥想、舒压,缓解你的睡眠问题、焦虑问题、抑郁问题。

从这个角度来讲,脑机接口可以帮助人更好地管理AI。将来我们要作为AI的主人,脑机接口可以让我们变成硅基和碳基的结合。就像现在残疾人没有手、没有脚,给他装上一个机器人的手和脚,它就变成一个半机器人。这样AI就变成了人体的一部分,帮我们执行很多的任务,我们就变成了AI和人的结合体。

王昉: 那么通过脑机接口,一下子让我们变成全知全能的人,这一天还远吗?

何熙昱锦:这一天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我最常被问到的问题就是,是不是我们不用再学习了?插个电极进去就好了?但要做到这一点是很难的,因为科学界对记忆本身还没有这么精深的研究。知识到底要怎么移植,怎么上传、下载,直接放到我的大脑里,目前没有人研究出来。

日本有一个比较新的实验。研究人员把小白鼠放在一个实验箱里,有左右两个可以吃的东西,吃左边没事,吃右边就被电一下,这个小白鼠吃多了以后就知道右边不能吃,只吃左边的。小白鼠的大脑里有个电极,研究人员把它拿出来,放进一只新的小白鼠脑子里,发现,新的小白鼠进到实验室里,立刻就知道不吃右边的,只吃左边的。由此可见,这种二维的东西是可以移植到一个脑子里的。但是,记忆和知识是非常复杂的东西,人的大脑有860亿个至1,000亿个神经元,这种复杂的、时时刻刻都在变化的神经网络,现在的AI还远远不能达到,所以你要模拟记忆、情感、逻辑思维,把它整个抽取出来或者整个写进去,还是比较难的。

王昉:很多人担心AI会永久性地削弱人类的某些能力。比如我自己就有种担心,如果现在每天让AI帮我写点东西的话,我自己的写作能力也会慢慢丧失。那么我们如何才能保持好奇心,保持学习的能力?

朱岩梅:如果用一棵树来形容人的话,我们现在特别焦虑的是让它如何去开花。比如脑机接口就像在仙人掌上面嫁接,是可以开出挺奇异的花。但是,我们不能忘记这棵树的根部。

今天为什么那么多的孩子厌学?我听到一个数字吓了一跳,说一些学校做检测,80%的孩子都厌学。这就像一棵树,上面长出了很多叶子,但实际上根是枯萎的,甚至是腐烂了,不往下生长。

那么这个根到底是什么?我把教育分成两种,一种是专业教育,各种各样的技能。但是我们别忘了人的博雅教育,所谓library art education,这是什么?欣赏美的能力、文史哲能力、情感能力,比如说意愿、心力。没有心力什么都不想干,这是根上的。

王昉:所以有人说:首先要培养“人”,然后才培养“才”。英伟达创始人黄仁勋几个月前在一次采访中说,他的超能力就在于忍受痛苦、应对挫折、看到机遇。这几个词似乎无关知识和技能,更多关乎我们怎么处理内心世界,并寻找人生意义。

AI时代有一个很好的地方,会让我们的教育变得更个性化,让每个人的个性更好地被张扬。虽然我们看到“90后”已经在“整顿职场”,但眼下的职场毕竟还是工业时代的产物,还是比较讲究科层制的。职场文化、人才筛选机制要做出什么样的改变,才能拥抱和用好这样的个性化人才?

崔丽:特别好的问题。在AI时代,企业在人才选择上要发生什么样的转变?我觉得有三类人才特别重要:第一类,懂AI技术的人,能够开发或者应用这一类技术的人。第二类,善用利用AI的人,提高工作效率,让整个组织变得更加高效,同时有更多的创新。第三类,超越AI的人,就是具备高阶思维的人,这一类人非常重要的是要一专多能,要文理双修,要有非常强的好奇心,有非常强的思考力,同时一定要具备非常健康的身心。

呼应一下岩梅,我特别认同一点,就是李飞飞在她书里的一句话:每个人应该找到自己心里那颗的北极星。

王昉:我们讨论了超级人才。那么AI时代,企业里的超级管理者应该具有什么样的素质?

朱虹:今天的讨论特别有意思,一环扣一环,前面讲到包容的环境非常重要,个性化非常重要,而核心是自己的意见怎么能够被别人所接受。

回到管理者,越是在人工智能时代,我们越应该回归本质,不是聚焦于机器,而是聚焦于人类员工。这里需要几个关键技能。

首先,共情和有效沟通能力非常重要,因为这部分不是机器能够感受,也不是机器可以替代的。我们最近做了一些研究,发现管理者和普通员工在对待AI这个话题上,认知和理解存在明显的差距,这样的差距会造成所谓的信任危机或信任鸿沟。

我们发现有一些高层管理者面对新技术还是有畏难情绪的,越是年轻人对先进的东西反而更拥抱,然后就开始挑战管理层的权威,挑战你的做事方式,而你自己不主动学习,面对的信任危机就会越来越大。

怎么来弥合这样的鸿沟?管理者需要以身作则地学习,要共情,更加主动、更加畅通、更加有效地做沟通,要和员工一起重新审视你的工作模式、工作场景、工作职能的具体内容,重新定义在人工智能时代下新的岗位所需要的技能是什么。

王昉:刚才聊到人类要避免因为技术而丧失学习的动力和好奇心。在这一点上,技术企业、技术的设计者们,是否也应该在源头上更有意识?

朱虹:还是要技术向善,开发更负责人的AI。刚才我说年轻一代在教我们怎么跟技术共存,他们与生俱来就是跟AI共存的,生活、娱乐、学习方方面面都渗透着AI的元素,所以在技术企业应当明白,你在影响年轻一代,你的技术将影响人类是否还能整体积极地进化。

王昉:脑机接口技术是不是人类对AI一种反制的努力?现在的具身机器人在能力上越来越接近人,而我们通过脑机接口技术变得越来越像机器。我们和机器好像在互相靠近,变得越来越像对方?

何熙昱锦:我觉得的确是的。

我想呼应一下前面几位讲的关键词,同理心、情感、使命感、科技向善。这是我们公司做脑机接口的初心。我们为什么要帮助残疾人,帮助弱势群体?我们本来也可以做娱乐,让大家都嗨,也可以做游戏,但我们觉得技术是要用来帮助最需要帮助的人。技术本身、科技本身、AI本身是没有好坏的,但是掌控它的人是有的,做它的公司是有的。

脑机接口也是,当我们把它做成技术、工具,帮助人变得更强大的时候,我们就需要思考,更强大的人需要做什么?人跟机器之间最本质的区别还是情感、同理心和你能不能向善的能力和道德标准。

王昉:一百多年以前尼采说“上帝已死”,他提出了“超人”的概念。今天,AI也在催生一种全新的人类,他要把AI的技术和人类独特的情感、价值观结合起来,发挥人的主动性和创造性去推动社会进步,这和尼采的“超人精神”跨越百年遥相呼应。我们生活在AI时代的人类也要有自信,我们有一些AI掌握不了的技能,那就是我们的意义感和向内的求索。非常感谢四位非常精彩的分享。(财富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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