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纲：中国经济再平衡是当务之急

    试图确定中国经济政策的轨迹绝非易事，但上周，中国人民银行副行长、国家外汇管理局局长易纲在印第安纳大学印第安纳波利斯校园发表演讲，让我们有机会了解到中国金融系统高层的观点。易纲是印地安纳大学—普渡大学印第安纳波利斯分校（IUPUI，这个校名的确有些别扭）前经济学教授，该校为表彰其学术研究和过去15年间把知识应用于中国经济政策实践的贡献，特别授予他荣誉博士学位。4月18日，易纲到校接受表彰。

    易纲1997年加入中国人民银行，随后其职务稳步上升，2008年成为副行长，2009年成为国家外汇管理局局长。在一个温馨而简短的仪式上，迈克尔•麦克罗比（Michael McRobbie）首先简要地概述了易纲的成就，然后将荣誉博士坎肩披在了他的肩膀上。

    易纲显然为之动容。印地安纳大学—普渡大学印第安纳波利斯分校在他的心中占据着特殊的位置，易纲把这座城市称为他和家人的第二故乡。很明显，他真的喜欢当一名学者，与大多数学者一样，他不是特别喜欢处于公众视野之中。

    易纲随后发表了一个长40分钟、非常学术化的演讲《中国经济——人民币汇率从收敛到均衡的路径》，接着又用10分钟时间回答了现场观众的一些问题。我不能确定，是否每一位观众，以及舞台上站在他身后的每一位校董事会成员都能理解演讲他的图表上的细节。而另一方面，对专门研究中国经济的人来说，并没有太多新的内容。但他的演讲令人耳目一新，很有见地。

    在颁发仪式举行之前，除了印地安纳大学自己发布的新闻稿之外，我没有发现任何媒体报道此事。但这是一次面向大约200名观众的公开演讲，我由此判断演讲内容不会被视为机密。因此，我想，在这里总结一下他的主要观点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 中国经济高度依赖出口的增长，但这样的时代正在结束。随着人民币汇率显著升值，工资的增长幅度明显高于生产率增速，中国的贸易条件正在出现系统性恶化，这将妨碍中国竞争力的提升。因此，中国必须从其他渠道寻求经济增长点。

    • 中国房地产价格的大幅上升并不意味着这是一个即将破裂的泡沫。市场有可能作出调整，但他认为一个被普遍低估的事实是，房产价格的持续增长是中国于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启动住房改革以来产权加强的结果。

    • 2012年官方增长目标为 7.5%，但中国经济增速很有可能刚好超过8%。他预计全年的通胀率将在3%左右。

    • 中国对美国的贸易盈余完全是由加工贸易导致的，而加工贸易对汇率的波动并不敏感。就制成品的贸易而言，中国对美贸易其实是逆差。他声称，倘若美国在2000年降低高科技产品的出口壁垒，并维持相同的市场份额的话，美国出口自那时起将额外增长2,500亿美元（在易纲谈论的所有事情当中，这段话最没有说服力，因为它是以一种非常不现实的线性外推法为前提的。这仅仅是一种官方论调，其他人不应太当真）。

    • 为了实现中国经济的再平衡，需要实施的重大政策改革包括：1.提高内需；2.改善社会保障体系；3.改善环境保护；4.降低石油、其他能源产品和交通运输领域的价格扭曲程度（即提高这些产品的价格）；5.扩大中国对外直接投资；6.提高人民币汇率的灵活度，就在几天前，当单日波动幅度加大后，人民币汇率获得了一次提升；7.扩大进口。

    • 鉴于欧元区主权债务危机和美国赤字削减计划的不确定性，于中国而言，积聚更多的外汇储备就是不明智之举。但这不意味着中国想减少外汇储备。

    • 利率改革意义重大，但外汇改革和实现资本账户可兑换是更高的优先事项。这三项改革需遵循正确的顺序，协调进行。利率改革似乎不那么紧迫，因为 1) 中国的利率比国外的利率低得多，改革利率意味着提高利率，诱使更多的资本（热钱）流入中国，这是中国人民银行不愿看到的景象；2) 由于通胀率回落，中国的真实利率不再像几年前那样是负值。

    所有这一切意味着什么？内涵有二。其一，这听起来像是一张改革路线图，其内容与世界银行与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1月份发布的《中国2030》报告是一致的。中国将于何时启动这张路线图？中国是否将采取另一条改革路径？这些问题依然是未知数，但我们至少对可以预期的改革轮廓有了一个非常清晰的认识。

    其二，一位密切跟踪中国金融高层言论的人士对我说，易纲在印第安纳波利斯所说的几乎每件事都已经被其他人说过了。唯一的亮点是，是他最后就改革的适当顺序发表的评论——先促使人民币汇率自由化，开放资本账户，再进一步促进利率自由化改革。公平地说，他是在回答观众提问时说这番话的，这段评论并非他预先准备好的发言的一部分。我的线人表示，易纲的解释并不完全让人信服。由于人民币不太可能很快就大幅升值，提高利率（这是利率改革很可能出现的结果）也就不可能引发热钱涌入。之所以不改革利率，可能性更高的原因是把受偏袒的借款人（也就是国有银行）的借贷成本维持在尽可能低的水平。言下之意是，即便易纲给我们出示了一张改革路线图，它也不是一段一天就能走完的路程，实际上，要完成这张路线图将需要更长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