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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 斌斌有理

地球村里来了胳膊粗

张斌 2012年12月13日

张斌,中国社会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研究员。主要研究领域为宏观经济和国际金融。曾任美国哈佛大学国际发展中心访问学者和联合国贸发会议全球化与发展战略部经济事务官员。他的微博是:http://weibo.com/u/3056021773
中国一家的经济增量快顶得上日美欧加在一起的经济增量,中国的胳膊更粗了,可光靠胳膊粗可应付不来这些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老油条。

    不经意间,一个小孩子变成了十六七岁的毛头小伙子,说起话来有时像大姑娘有时像李逵,穿着黑鞋白袜还戴着光灿灿的手表,村里人看他觉得哪儿都不对劲。有人喜欢他,因为他干活卖力。但更多的人怕他,不知道他脑子里到底想什么。他的胳膊粗得吓人,大家背后叫他胳膊粗。

    村里那几个老大,年轻时候也都是胳膊粗。地球村里,每隔几十年会冒出来这么一个胳膊粗。成为胳膊粗其实很幸运,地球村里绝大多数成员自打生下来就没这个基因。村里现在的胳膊粗是中国。不少人羡慕中国的粗胳膊,只有中国自己知道这有多难。

    中国胳膊粗的太快,自己都觉着别扭。按照地球村的审美标准,中国有些地方出奇地大,有些地方出奇地小,看起来极不协调。投资在中国GDP的占比超过50%,地球村的标准是20~30%;消费在中国GDP的占比不到50%,地球村的标准是60~70%;服务业在中国GDP中的占比不到40%,地球村的绝大多数村民超过60%。

    大家很奇怪,为什么中国挣了钱不花,都拿去投资,难道挣钱的目的是为了挣更多的钱而不是享受生活?为什么中国宁可污染水和空气,生产化工材料,换来了美元,再看着美元接连不断地贬值?为什么中国优秀的企业家资源都用在制造业上,而不用在更加短缺的教育和医疗上面?这样的为什么还有很多,总之一个字:怪!

    中国也想让自己看着协调一点,正常一点,可难处很多。一种难是“成长的烦恼”,这么快的增长,不可能让各个部分都协调进步,真要是每个部件都能整齐划一的变化,就不会有这么快的增长了。但会有一天,等发育高峰期过去了,各部分自然也就协调了。想想当初的东亚小龙们,他们在20世纪70~80年代发育期的时候不也是看起来很怪,现在就好多了。这种难是没办法的事,无大碍,留给时间解决。

    另一种难是“想要长大”。中国历史上是个大国,近一百年来受尽欺负。中国人还记着教科书上写着的祖先们的光荣历史,中国人的梦是民族复兴,是国富民强。民族复兴、现代化、GDP增长、工业化几个名词是划等号的,工业化是实现伟大目的的唯一手段,是头等重要的事,是全民拥护的事,是可以让全体百姓勒紧裤腰带的事。

    中国迫不及待地“想要长大”。不管你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想开工厂?欢迎!不仅欢迎,还有用地、税收一系列优惠,甭管遇到什么困难,政府帮你解决。但你要想开家医院或者是学校,那就只能说对不起了,这好像离现代化和工业化远点,等等再说。

    “想要长大”的想法可以理解,少做一点没关系,但是做多了很危险。“成长的烦恼”本来就意味着不稳定的结构,“想要长大”让本来就不稳定的结构更加畸形,最终可能导致系统崩溃,发育中断。

    难归难,怪归怪,中国还在长。金融危机以后,中国成了地球村的第二大经济体。从增量上看,中国一家的经济增量快顶得上日美欧加在一起的经济增量。中国的胳膊更粗了,地球村里的人开会必须叫上中国,想知道这个胳膊粗是怎么想的,能贡献点什么,大家眼巴巴地看着呢。

    胳膊粗这下更犯难了。胳膊粗归胳膊粗,可光靠胳膊粗可应付不来这些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油条。别人找来了,真不知道他们究竟想干什么,厚厚一大堆的外文文件看着就让人起一脑门官司。没办法,也要硬着头皮上。该开的会要开,该做的发言要做,该表的态要表,本事都是练出来的。出门之前,牢记避免两种典型青春期错误:

    别老想着自己,不想别人。毛头小伙子总想着标新立异,不把别人的规矩当回事,这样得不到别人的尊重。中国有两句古话:一句是入乡随俗;另一句是与人为善。这两句话记在心里,前半夜想想自己,后半夜想想别人,总能找到化解矛盾的办法。

    多用脑子,少用荷尔蒙。别总想象着有人跟自己过不去,一幅斗鸡的样子。地球村里损人利己的人有,搞阴谋的人也有,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的也大有人在。地球村不是动物世界,比谁的胳膊粗,有时候管用,有时候适得其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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