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艺术市场的“改革开放”
巨大市场当量的艺术品交易在中国内地如火如荼的持续了好一段时间。能保证市场流动性的一个非常简单的逻辑,就是需要大量的艺术品来满足涌入市场的大量资金。但拍卖二级市场上艺术品具有强烈稀缺性,并且由于中国艺术市场在近五年的急速成长中还没有建立起规范的定价体系,中国买家巨大的购买力反而使中国大陆成为一个——被自己人孤立起来的狭小市场,作品自产自销,风险堆积得越来越高,泡沫无处释放。
很明显,全球化是艺术市场的绝对趋势,中国投资者也明白区域市场的巨大风险。但是,目前中间这重要的一环还没有牢固的扣紧。中国的各种市场条件都还不足以将自身这片巨大的市场安全地融汇到全球艺术经济和艺术价值评判体系中去。好的现象是——信息越来越透明,买家越来越理性。而西方对中国市场有相当的想象,无法忽视中国投资者在艺术品上有可能的作为。具有全球视野,经历过市场高高低低的专业拍卖行、画廊商,机构和艺术顾问会施展出他们的能力。我们正在经历一场艺术市场的“改革开放”。
在香港,这种趋势愈发明显。关税问题的“一国两制”本来就使得香港在跨境艺术品交易和艺术品回流交易中占尽了优势。国际画廊近几年在港的一次次成功拍卖结果,国内拍卖龙头也都在香港建立分公司,迅速扩大业务。以及巴塞尔艺术展(Art Basel)抵港两年颇高的人气都是显示这种趋势的重要迹象。
与瑞士巴塞尔艺术展来自全球300多家画廊,2500位左右艺术家的国际化阵容相比,香港巴塞尔艺术展明显也还非常区域性,目标就是适合亚洲观众和买家的口味,逐渐引导市场。
香港是东西方交汇的绝佳地界。那里的藏家群体非常丰富,各种审美标准和欣赏习惯融杂,非常有趣。在香港居住的资深欧洲藏家们仍旧喜爱带有强烈异域风格和深度探讨区域性文化和社会生存状态的作品,他们可以接受表现形式非常夸张和概念前卫的当代作品。相反,大部分大陆藏家和投资者仍旧明显偏好购买那些大牌画廊代理,市场稳健,一作难求的大牌艺术家作品,换句话说,能承载和反映经济价值的艺术品。另外上述两种群体中间还有一股力量再渐渐成长,有一批新晋的亚洲藏家——他们不是目前最有资金实力的,但也是各种顶端行业的精英,年轻,生活背景、知识结构非常国际化,个性强,热爱生活,兼具理性。他们正在低调的扶持与他们年龄相近的优秀亚洲艺术家,这非常让人欣喜。
验证(validation)是艺术生态系统的重要环节之一,是通过时间和批评检验艺术家和作品是否成立的过程。在西方,主要由博物馆、策展人、批评家和大收藏家这些非盈利的角色来完成。现在拍卖场上的明星们,全球顶尖美术馆的“必需品“,都是20世纪50年代美国赞助者和批评家们共同”验证“的。中国目前的情况非常不同,验证与定价都发生在拍卖行和画廊手里,基本不在学术和批评界。
中国画廊如何能够尽快转变得规范专业,其实是紧紧捆绑着艺术家和买家专业化程度的同一个议题。很大一部分中国艺术家要学着“更专业”地做艺术家,懂得画廊对于一个艺术家职业生涯的价值。画廊应该主动地通过展览、出版物、艺博会等渠道推动代理艺术家的事业,让他们能心无旁骛地投入艺术创作。很多画廊确实在保护艺术家利益上做的不够。但创作者也应该踏踏实实地钻研好创作,随时问问自己配不配“艺术家”的头衔。艺术家直接在工作室卖作品的现象在中国实在太普遍了,画廊反过来就更不敢签约艺术家。画廊和艺术家的关系就像“失败的婚姻“或者”不做承诺的同居“。太多画廊甚至美术馆,现在都沦为临时分利益就可以租场地做展销会的地方。加之现在各种目的的买家很多也是投机者,他们会毫不顾忌地绕开艺术商,很可怕的是,还会成批买作品,囤货做市,或者短期将作品倒手。想必要等到一场大的集体性的市场泡沫的破灭,这种混乱现象才会得到根本解决。
在买家和画廊、艺术品商之间的关系上,今年首次参加香港巴塞尔艺术展的哈默画廊(Hammer Galleries)主人Michael Hammer跟我分享了这样一席话——“买艺术品不难,谁都会花A级别的价钱买个B级别的作品。这就是很多中国人正在经历的。我们来香港,去北京,就是不愿意看到中国大量刚刚介入这个领域的买家经历90年代一些日本人经历过的事。很多不专业和机会主义的中间商都盯着通过信息不对称赚取暴利的机会。我们是经历过30多年高端艺术品收藏和经营的世家,见证过市场的高高低低,知道什么可以持久。买家不懂艺术品和如何购买再正常不过了。他们要学会的是——利用正确的顾问。确保我们的客人用A级别的钱买到A级别的作品,就是我们的工作。”
哈默画廊起家纽约,是美国最老牌的经营印象派及现代艺术大师的画廊之一,也是最早将中国著名油画家陈逸飞在美国成功经营起来的画廊。Michael的祖父Armand Hammer是美国一代商界传奇——80年代的全球首富,西方石油公司董事长,美国经济界、政治界极具影响力的人物,后成为美国与苏联政府贸易的代理人,也是一位知名的西方大师级艺术品收藏家。1979年,中国开始改革开放,邓小平首次访美期间亲自邀请Armand Hammer到中国访问。直到今天,Michael在回忆起80年代陪同祖父来华时的场景,还禁不住感叹,“中国的变化真是巨大。我当时在场,我祖父接收邓小平馈赠黄胄作品的时候我也在场。我很开心看到今天中国的艺术市场中聚集着很大的能量,中西方艺术品交易,以及在文化和互相理解层面都到达了一定深度。”
看来,轮到见证我们的艺术市场真正“改革开放”的时代到了。(财富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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