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民间资本的困境(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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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6年夏天乐清“抬会风波”惨淡收场。官方在扑灭了这场人为灾难之后,对民间资本的种种诉求却未引起必要的重视,正如以往和后来的多数问题草草解决便万事大吉,一厢情愿地认为一劳永逸而疏于反顾。然而,一个修正错误、建立秩序的机会就在不知不觉中溜走了。 长久以后,民间资本未能获得合法身份,以模糊的面貌尴尬地游走于市场、政策、国有资本之间,充当着“救火者”、“补充者”等多重角色。尽管藏于地下,仍是经济运行不可缺少的一环。 1986年之后,宏观经济环境时紧时松,温州民间信贷时张时弛,但基本上均处于可控状态。到2001年,温州民间融资比例下降到全市贷款的45%,此后一直下降,直至2004年宏观层面趋紧,政策调控,银根紧缩,温州民间借贷再次活跃起来,涌现出大量“担保公司”。 这样的背景下,一度销声匿迹的“抬会”在乐清“复活”,一个名叫陈美兰的农妇成为事件主角。 2005年,陈美兰打着“经济互助会”的名号办起“抬会”。陈美兰担任会主,通过熟人关系网络层层发展会员,许以重利,募集资金,用于发放高利贷。由于操作得法,且可准时发放红利,陈美兰信用暴涨,吸引大批会员参加。但随着规模扩大、利率抬高,“经济互助会”入不敷出,“财务黑洞”越来越大,陈美兰左支右绌,不得不向他人借高利贷周转,最终于2008 年底金融危机风雨欲来之际东窗事发,亏空8000万。2009年,陈美兰锒铛入狱。 作为中国最富裕的地区之一,温州人均收入大大领先全国平均水平,客观上存在巨大的资金冗余。普通温州人对于股票等事物缺乏安全感,又不愿储蓄,大笔资金用于炒楼,至于小额资金,如果有高于银行利率且相对可靠的机会当然不会错过。所以,听凭熟人介绍的“抬会”才会暗火不哑。 在温州,无论“抬会”还是“经济互助会”,以及所谓的“担保公司”、“担保行”,民间借贷的粗鄙可见一斑。由于缺乏政策引导和制度规范,温州民间长期以自发形式存在,以人际网络为纽带,以个人信用为担保,形成互相担保的特征,甚至有灰暗势力涉足,种种因素导致其脆弱性和连带性,一旦爆发恐慌,本来运行良好的企业也可能因为担保而出问题。 如同硬币的另一面,民间资本积蓄、丰盈、寻求出路,乃是实业发展的必然结果,却被长期有意无意地忽略了。而民营经济活跃的温州时而爆出民间资本问题,凸显的当然不止区域性问题,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大范围预警,却未能在当时引起足够的注意,从而一再错失改革机会。 2011年,温州企业主“跑路”风潮之下,浙江宁波、台州,以及鄂尔多斯等地亦出现类似事件。撇开少数趁乱作祟者,大多数“跑路者”属于无路可走的中小企业主,官方融资渠道不畅,只能求助于民间借贷,而脆弱、无序的民间金融体系经不起丝毫风吹草动,他们于是成为其中的牺牲品。然而,放诸视野,这难道不是实体经济在短视现实前的节节败退吗? 如果说温州尚不足以代表全局,那么“中国制造”在汇率、运输成本、用工成本、人口红利等因素挤压之下长久停于低端的现实,以及巨额外汇储备、不知所用的财政、被地产捆绑的银行、节节攀高的物价指数,无一不在呈现着整体困境,在西方世界制造着“人傻、钱多”的笑料。 这是一个令人迷惑的不解的国度。一方面,运行着号称最先进的制度,另一方面则被古老的传统羁绊。千年以降,官方体系中自下至上的“报喜不报忧”仍大有市场,问题往往被一笔带过,而反思变得轻巧、随意、浮光掠影,丝毫不会触及问题实质,也无法触痛某些敏感的部分。 一个企业不会善于钱财尚可原谅,一个国家若因在国际竞争中处于被动未免可惜。然而人们似乎得了健忘症,总是沉溺于短暂的欢愉和数字的荣光,亦或现世太过匆忙,不屑扒开创口,从中回味伤痛,以避免下一次受伤。于是,我们看到类似的悲剧经久不息,只不过灯盏摇曳,换了时空。而历史的驴子逡巡于现实的磨盘,环环相匝,无言地诉说着改革种种。 令人唏嘘的是,2005年民间借贷盛行之际,温州大企业却将资金用于“地产化”。如打火机企业日丰集团,鞋企奥康集团、制造小型电器的人民电器集团、做男装的报喜鸟集团纷纷开展房地产业务。人民电器董事长邓元豹一次在媒体前信誓旦旦地表示:“对一些地产要长期持有,获得地产上涨和租金上涨的双重利润”。2009年浙江民企百强名单中,上升最快的正是房地产行业。 一个可能被忽视的事实是,温州资本的分流化倾向:早先成名的大企业往往得到地方政府的扶持,资金并不困难,这些企业却大多迷失于“多元化”;而真正缺钱的是在制造业起步的中小企业,银行对它们的态度,常常如辜鸿铭所言“晴天借给你伞,雨天把伞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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