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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 三城话本

做学问的美好

严飞 2013年11月14日

严飞,学者、专栏作家,先后求学于牛津大学、斯坦福大学。曾任职于香港城市大学应用社会科学系,长期为两岸三地报刊媒体撰写文化评论、政论时评及书评。
导师也常常告诉我,学问不仅仅是做出来的,也是坐出来的。如若不是依靠一种对读书近乎信仰般的喜爱,很难对学问生发出持久的热情。

    一日,一位正在四处找寻学院教职工作的好友跑过来跟我说,她决定转到工业界,不在学术道路上继续前行了。好友本科一毕业,就跨入某一世界名校攻读社会学博士,而今博士读到最后一年,博士论文也进入到最后的冲刺阶段。苦尽就快要甘来,按照顺理成章的思路,接下去就是找到一份学院里的工作,从此开始教书育人的教授生涯。

    不,不,不。她说,这真的是我想要的人生吗?日复一日的论文煎熬,苦涩与孤寂相伴,又常常看不到做学问的尽头,一篇论文画上的句号,只是另一篇新论文的开始。人生苦短,年华易逝,我想去尝试更广阔的人生。

    好友的自我诘问让我陷入沉默。同是象牙塔中的人,我深知读书论文这一漫长旅程中的单调和清寂。我的导师也常常告诉我,学问不仅仅是做出来的,也是坐出来的——坐板凳前一点一点磨练和字斟句酌出来的。而在这一过程中,思考的又不仅仅只是论文的主旨、研究的方向,还常常伴随着三十不立、前程未卜的彷徨和反省,甚至爱情与亲情的灼热考验。

    学问中的挣扎,想来每一位学院中人都或多或少地有所经历。在《古史辩》一书的自序中,历史学家顾颉刚就提到他从事古史伪证考研究时,虽愿意把全部生命倾注于学问生活之内,不再旁及它种事务,但生活上却不得不承受着四种痛苦:一,时间的浪费和社会上对他不了解的责望;二,常识的不充足和方法的不熟练;三,生计的艰窘,逼得极好学的自己也不能安心治学;四,生活的枯燥。这四种痛苦,“时时侵袭我的心,掣住我的肘”,让顾颉刚感到“十分的怨望”。

    好友与我,都正处在这点点滴滴的“怨望”和痛苦之中。迈入学问这一行,枯燥的读书学习,低密度的人际网络联系,高强度而又激烈的脑力思考,日日与论文书本相伴,敲打着键盘一段段吭哧吭哧地匍匐前进,再加上负笈海外的艰辛和压力,乍看一下确实没有什么幸福可言。如若不是依靠一种对读书近乎信仰般的喜爱,很难对学问生发出持久的热情,对学院生活拥有归属感。而倘若丢失了这种对学问的热情,歧路的诱惑又如此之多,则论文写作的生活必将是梦魇一场,读书只有徒耗精力的苦味,何谈趣味。

    普希金在诗中说:“世界上没有幸福,但有自由和宁静”。读书论文的日子固然艰苦,但却能达到一种自我专注中的平静。在轻忽读书、人人急速向前的大时代里,可以随心所欲不逾矩的读书,已然是一份难能可贵的自由。读书和写作,追求的并不是终极的意义。终极的意义,可欲想而不可求索,可求索而不可执念。所谓书中日月长,文字细思量。长期沉浸在孤独的论文中,反反复复咀嚼论辩的主题,在一种近乎自我隔离的状态下独自对话,为收获的点滴成就而欣喜,那是读书岁月所赐的安宁,可以让人依旧保有自己的理想,时时刻刻亲近自己的内心追求。

    第二层自由,则是独立精神和批评的自由。由于不从属于任何学派,不贴附于任何体制,同时又每日被多元的观点和争议所包围,思想的疆域不受条框和教条的限制,自我的思考因而可以转成犀利的批评。无论是捍卫理念还是批判传统,都可以在自由的状态下无约束的表达,并和持有同样立场的人们平等的对话。无疑,这样的自由是值得珍视的。

    2008年离开香港前往美国读书之前,曾前去和马家辉告别。临别之际他赠我八字言:“人在异乡,岁月美好”,并嘱我多读书、多求索。当年他在威斯康辛大学麦迪逊分校修读社会学博士的时候,正是与我年纪相仿。回忆起冬日连绵的大雪里,几位论文熬到头皮发紧的年轻人聚在一起,一边打边炉吃着火锅,一边畅谈着学术的百味和精神的归宿,他说那是人生中一段最为平静难忘的自由时刻。单纯的读书和论文,心无旁骛,了无羁绊;大家又一起歌唱,互诉苦闷,互相扶持,往往人生的境况就由此产生。

    书中日月长。漂泊在外这么多年,岁月的美好、学问的真谛,我才刚刚体悟。(财富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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