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事件vs.9.11袭击折射中美思维鸿沟

    周日，《环球时报》发表文章，称3月1日恐怖分子在昆明火车站持刀行凶造成29人丧生的事件为“中国的9.11”。文章写到：

    母亲和孩子遭到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屠杀，面对这样血腥的场面，发生在昆明的这起袭击事件和此前中国其他地区发生的袭击事件一样，让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这种杀害无辜平民的行为没有任何正当理由可言。

    这次袭击没有明确的目标，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造成最大的伤亡和影响。

    恐怖分子似乎得逞了。他们的暴行造成29人丧生，130人受伤，震惊了昆明乃至整个中国。

    虽然美国人一定会对遇难者和他们的家人表达同情，但他们很难把昆明的这起袭击事件和9.11事件画上等号。而这种思维方式上的差异恰恰凸显了中国人和美国人在世界观上的巨大差异。

    就像《环球时报》上面这篇文章指出的那样，对大多数中国人（其中94%为汉族人）来说，这次袭击是针对无辜老百姓的恐怖活动。这样的行为不可能有什么正当理由。但与之相反，对美国人来说，这起事件首先吻合的却是中国政府压制少数民族这样一个大背景。袭击者外形看来是维吾尔族。这个民族信奉伊斯兰教，主要生活在新疆地区。《纽约客》（The New Yorker）特约撰稿人埃文•奥斯诺斯今天在这份杂志上发表的事后分析文章就抓住了这样一种情绪。奥斯诺斯没有把重点放在死亡人数和昆明的受害者身上，他强调的反而是维吾尔族在新疆的艰难处境可能促使他们采取这样的极端行动。

    【希望了解更多背景信息的读者可以参考我的同事加德纳•巴文登所著的《维吾尔族：自己土地上的陌生人》（The Uyghurs: Strangers in Their Own Land）。这本书是这类题材中最出色的作品之一，已经于2010年由亚马逊（Amazon）出版。这本书的独特之处不仅在于它观点的深度，还在于作者进行分析时表现出来的平衡性。他并没有贸然接受任何一方的说辞。】

    这样的解释让大多数中国人目瞪口呆。他们实在想不到这次袭击事件怎么可能会有什么正当理由，它就好像是在说遇害者本来就该死。就算探究行凶者的动机是合情合理的事，但就在袭击事件发生短短几个小时之后，政府一公布袭击者嫌疑人的身份，相关讨论马上就转到了这个方向，中国民众还是会感到震惊。

    9.11事件中舆论也出现过同样的转向。有人在恐怖袭击刚刚发生后就说，这是对美国在中东的政策以及军事行动的报复。美国国内此类言论中最著名的来自作家苏珊•桑塔格。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她的这篇短评同样发表在2001年9月24日出版的《纽约客》上：

    为什么不承认这不是对“文明”、“自由”、“人类”或者“自由世界”的“懦夫式”袭击，而是对世界上一个自我标榜强权的国家的袭击，而且带来这场袭击的就是美国的盟友和行动？有多少国人知道美国一直在轰炸伊拉克？……

    ……需要思考的问题很多，也许华盛顿和设在别处的政府机构正在这样做。这些问题包括：美国情报和反情报部门的无能，美国可以考虑的外交政策，特别是在中东，以及一个高智商军事防御项目都包括哪些内容。但现实产生的大部分负担都不应该让公众来承担。全票通过的国会决议沾沾自喜而又毫无新意，就像苏维埃政党所为，这令人鄙夷。最近几天，政府官员和媒体评论人士众口一词，内容伪善并且掩盖事实，应该说，这和成熟的民主制度不相称。

    这番话给桑塔格招来了暴风雨般的批评。但其实只要替换个别地方，它就能变成一个翻版，用来解释昆明袭击事件，即：中国政府的高压政策与骄傲自大导致维吾尔族人产生了深深的不满。不出所料，就像桑塔格的分析让美国人感到猝不及防一样，任何为昆明袭击事件辩护的潜台词同样也会让中国人痛心。

    我发现美国人和中国人对9.11和3.1事件的看法存在类似的差别，但这并不是说这两次事件真的可以划等号。仅就规模来说，二者就没有可比性。此外，昆明袭击事件中的受害者所在的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火车站，而且这座西南城市所在的省份居住着大量其他少数民族。9.11袭击则直指美国经济、政治和军事力量的中心。几个月前发生在天安门广场的汽车炸弹袭击事件从这个意义上说更接近9.11。但在我看来，在象征意义上，它也没有对世贸中心和五角大楼同时发动袭击所带来的冲击更大（更不必说在宾夕法尼亚州坠毁的那架飞机的终极目标）。

    不过，比较9.11和3.1事件的核心在于是不是应该对袭击者的动机进行分析。在美国，9.11袭击造成的直接创伤痊愈后，一直有人在思考美国涉足中东、实施“反恐战争”为什么会激起反美主义情绪并成为基地组织招兵买马的工具，第二次海湾战争（“可打可不打的战争”）期间的情况尤其如此。但这样的自省一直都很有限。美国已经撤回了大部分驻伊拉克军队，在阿富汗的驻军人数也在减少。但美国政府将这些举措视为维持美国全球统治力所最需要的而且是有效的战术性调整。美国政府从未放弃过自己可能、而且应该在地球上任何地区通过武力来保护自身利益的基本立场。

    虽然中国政府考虑一下在新疆的政策为什么会引起反感、分歧和暴力活动是明智之举，但我不知道现在，也就是3.1事件过去仅仅几天后就调整注意力合适吗？目前，我们关注的应该还是昆明。不管政策是否有值得改进之处，所有人应该至少都同意一点，无论是在周六晚上挥刀砍向火车站伫立的旅客，还是在安静的周二上午开飞机撞向人们正在繁忙工作的摩天写字楼，其罪行永远不容辩驳。（财富中文网）

    译者：Charli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