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企业减税不能“包治百病”

    北京时间2012年11月20日，国际信用评级机构穆迪将法国主权信用评级下调至Aa1级。顿时，作为欧盟顶梁柱之一的法国，陷入了急迫的经济衰退焦虑。而在此之前，11月5日，欧洲宇航防务集团（EADS）前首席执行官路易•加洛瓦（Louis Gallois）已发布了针对恢复法国工业竞争力的《加洛瓦报告》，就法国工业的衰落作出了“情况严重的诊断”；同一天，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也在其有关法国经济的年度报告中发出警告：法国“显著丧失竞争力”，给该国经济前景蒙上更大阴影；次日，法国政府马上宣布了规模为200亿欧元的企业减税政策，旨在帮助迅速滑坡的本国工业恢复竞争力。这项大手笔的减税政策就像一针“鸡血”扎向法国经济，只是究竟灵不灵呢？

    从这次减税计划的具体实施方案上来看，我们完全有理由担心法国由于提高其它税种作为替代的做法，必将使原本疲软的法国消费“雪上加霜”，进而重创法国经济，最终陷入衰退也未必是危言耸听。

    本次减税的导火索——提交给法国总理埃罗的60页《加洛瓦报告》，倘若只是看字面，还真以为只是出于提高企业竞争力与实现社会公正的目的：根据近十年来繁重的赋税对法国工业的重大影响，加洛瓦提出了22条对策；他呼吁法国政府削减总值约300亿欧元的“薪酬税”，为法国经济带来“竞争力冲击”。

    然而，如果对《加洛瓦报告》细加分析，就能发现该报告实际上将本应让雇主（富人）承担的赋税，通过不易察觉的形式，很大部分地转嫁到了雇员（穷人）的头上。

    加洛瓦提出对雇主所需要负担的工资税费用削减200亿欧元，并将雇员需要负担的工资税削减100亿欧元。这原本是件好事情，可以减轻企业主的负担，但问题是到何处找补这个收入缺口？自然，“羊毛出在羊身上”。为此，报告建议法国政府提高增值税，同时采取措施削减公共支出。

    后来埃罗政府没有百分百地采纳加洛瓦的建议，在应对举措上也对报告打了折扣：加洛瓦提出300亿欧元（相当于GDP的1.5%）的“薪酬税”，而埃罗政府宣布的计划包括为企业在三年内减少税收200亿欧元（相当于GDP的1%），其中削减开支100亿欧元、增加消费税100亿欧元。

    改革前，以加洛瓦提出的300亿欧元为例，工资税2/3由雇主承担、1/3由雇员承担；而改革后，由于政府开支实际上源自全体公民的本期（纳税人直接缴税）或远期（国家以国债形式借款）税赋，而增值税或消费税更是涉及到任何一个需要消费的民众。因此，无论是埃罗宣布的将由政府减支的100亿欧，还是新增消费税的100亿欧，都无一遗漏地落到了法国全体消费者的头上。

    此处还有一点不易察觉，那就是增值税是一种“累退税”，而非递增税，换言之，在一个社会中，貌似等比的增值税率，由于穷人和富人收入的悬殊颇大，实际上，穷人和富人缴纳的增值税所占各自收入的比例大相径庭。以法国为例，法国最穷的10%的人口需要将其收入的8%用于缴纳增值税，而法国最富的10%的人口只需将其收入的3%用于缴纳增值税；且不提最穷人口的收入增长与最富人口的收入增长相比，更是望尘莫及了。可见，增值税该税种存有导致严重的不合理与社会不公的内生性。

    那么，姑且不继续深究“富人税，穷人交”的问题，法国企业的竞争力是否真地会如加洛瓦和埃罗所宣称的那样提升吗？其实不然。

    从2014年1月1日起，销售税将从已经高位的19.6%进一步升至20%，而在萨科奇当政时减少的增值税从目前的7%增加到10%。仅以餐饮业为例，该行业极有可能由于增值税的回升，而对就业人数和客流量产生双重负面影响。

    在笔者看来，一方面，一个国家或其企业的竞争力是一个综合性工程，而非薪资、税赋、物价、通胀、汇率等的单独一项就能成事；另一方面，竞争力含有双层内涵，一层是通过真实汇率所呈现出来的宏观经济竞争力，还一层是衡量一个国家的技术活力大小的全要素生产率。涉及到关于法国竞争力不高只是由于法国薪资水平过高的批评，其实也是人云亦云的简单化之说，由于只有本国在降低单位劳动力成本，而其他国家并不随之而降的情况下，该国才能够从中获得竞争力优势；而在欧盟这样一个具有共同货币、共同市场的区域，尤其在法国这样一个高度福利的社会，加上社会党5月才上台，“新官上任三把火”，显然，“降薪”仍是奥朗德此时的绝对“禁忌”。

    IMF于11月5日表示，缺乏竞争力是法国经济面临的主要挑战，并呼吁法国实施“一套全面的结构改革计划”。诚然，法国需要的是一整套的改革方案，而“非头疼医头，脚疼医脚”。17日英国刊出的最新一期《经济学人》封面文章甚至认为，法国的问题使“欧猪四国”相形失色，并将法国称为“欧元区的定时炸弹”。更不用说德国，过去的10年中德国把法国甩到了后面；目前德国的失业率仅为6.9%，远低于法国的10.2%。

    面对IMF、德国和英国等的多重外部压力，以及奥朗德（55%的法国人对其表示不支持）政府在民众中支持率的一跌再跌，给法国打针“鸡血”自然必不可少；然而，要给法兰西这只傲慢的“高卢公鸡”注“鸡血”，却绝非易事。哪怕是此次加洛瓦和埃罗总理联手调配的“鸡血”，注入后，也难保不出现“排异反应”。

    尽管法国财长回应刚被降级时还称，穆迪对法国的降级将增加法国追求改革的动力，法国依然具有较高流动性，在欧元区依然很坚定；但法国若再不尽快对其企业竞争力实施一整套系统的改革方案，那么，作为欧盟二当家的法国，IMF于5日曾对其经济未来可能会落后于经过改革的意大利和西班牙等欧洲南部国家的警告，届时也并非是空穴来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