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早要发生的事故”

走向深海

    1989年，在受命担任BP最重要的勘探和生产业务主管之后，约翰·布朗指派公司10位顶级地质学家制定寻找石油的全新战略。时年32岁的唐熙华是其中之一。他们在伦敦效外的一座度假酒店开会，几天后拿出了一份计划。

    由于规模庞大，BP需要找到“大象”——能对它的效益产生重大影响的巨型油田。地质学家认为，要找到这样的油田，应该到新的地方去钻探。这些地方往往是人迹罕至、政治上不容易进入或技术上有困难的洼地，而BP的外交能力、谋略和勇气令它具备了优势。里海是一个目标：西非和拉丁美洲是另外两外目标。也许，前景最让人激动的是深海，尤其是在墨西哥湾。

    当时，人类首次实现一英里下深海钻探技术。在这一深度，环境十分恶劣：要克服完全的黑暗、巨大的压力和严酷的低温。实行海底作业，要通过一种名为“ROV”（Remote Operated Vehicle，俗称水下机器人——译注）的工具——一种无人驾驶潜艇，它有短而粗的机械臂，能将各段钻探管连接起来，或使用工具切割钢铁。地震成像技术的进步，使锁定石油蕴藏地成为可能。深水钻探危险且代价高贵，打一口油井可能耗资1亿多美元，但回报巨大。墨西哥湾尤其有吸引力：美国提供人力，税收低，管制少，附近就有炼油厂，市场需求永远无法满足。

    BP闯了进来，买下了海上钻探权，成为当地最大的生产商。深水海湾成为美国石油生产新的推动力。这一切都受到了美国政客的鼓励，他们减少了海上开采的税收，开放了新的勘探海域。与此同时，政府的矿产管理服务局（Minerals Management Service）——开采商的主要监管者——成了石油行业的推广部门。几乎所有人都喜欢海上开采。

太阳王和不粘锅托尼

    无论好坏，约翰·布朗当首席执行官留下的遗产都是巨大的。1995年上任后，他强行设定了严厉的利润思维，永远聚焦于削减成本。他把运营权力下放给手下的经理，这些经理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就像一个个小号的首席执行官。但他让排位前250位的高管签订一年一度的“绩效合同”，规定了激进的利润和劳动生产率指标。布朗向各高管本人问责。

    布朗确信，BP只有增长才能生存，他通过雷厉风行的交易把公司变成了超级大企业。他将英国石油公司与阿莫科（Amoco）合并，买下了ARCO、Vastar、Burmah Castrol、Veba等公司。他还为了进入中国和阿塞拜疆而谈判，并在俄罗斯成立一家名为“TNK-BP”的合资企业。到他去职时，BP营业收入增长了100%，只有埃克森和壳牌（Shell）超过它，它成了美国最大的石油生产商。公司的利润和股份成倍增长。竞争对手急忙跟进。埃克森与美孚合并，康莫科（Conoco）收购菲利浦（Phillips）；雪佛龙（Chevron）吞并德士古（Texaco）。

    布朗还改变了BP的形象，把它重塑为第一家“绿色”石油公司。1997年，他认可全球变暖的证据，与石油行业其他公司决裂。布朗在替代能源上投入了数十亿美元，发起耗资2亿美元的品牌重塑运动。英国石油正式将自己的名字改为BP，采用了一个能引发联想（尽管意思不是很明确）的口号：“不止贡献石油”（Beyond petroleum）。BP的环保诉求后来被讽刺为伪善，但在当时很有魔力，公司首席执行官受到如潮好评：他获得过一个联合国地球日奖项和18个名誉学位，被称为英国“最受赞赏的”首席执行官。伊丽莎白女王授予他爵位。布朗潇洒而睿智，喜欢收集麦尔普索普（Mapplethorpe）的摄影作品，爱听歌剧，与孀居的母亲出席国宴（母亲与他住在伦敦）。他沉浸在赞美声中。《金融时报》（Financial Times）称他为“太阳王”。

    如果说布朗是国王，唐熙华就是得宠的王子。1990年，布朗把他从地质学家的行列中拉出来，任命为两个执行助理之一，这个职位被称为“神龟”，出自漫画《忍者神龟》（Teenage Mutant Ninja Turtles）。神龟什么都做，从出国旅行时给布朗拎包，到出席BP的董事会会议。表现好的神龟会走上提升快车道。唐熙华坚持说，他在成为神龟之前，未曾想过从事地质以外的工作，与布朗共事“为我打开了商界的视野”。但是，布朗在接受《财富》的一次采访却提到，唐熙华的抱负明显外露，“他从未让我感觉他是被人推上宝座的，就像教皇那样”。

    1992年，唐熙华超越许多更有经验的同事，开始负责一线的重大任务，布朗任命他为哥伦比亚勘探经理。哥伦比亚是当时公司的最大期望所在。三年后，他又成为BP委内瑞拉公司的总裁。唐熙华为人亲和、直率、果断，是个颇受人喜欢的经理。

    但这两次行动令人失望。前同事说，唐熙华总喜欢乐观看待前景，说可能找到多少多少石油。布朗说：“他看问题偏乐观。这是在石油和天然气行业里做勘探的人的特性。”（唐熙华承认，BP在哥伦比亚找到的石油低于预期，但坚持说，这是一次“精彩”的投资。至于BP在委内瑞拉受阻，他归咎于政治上的阻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