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早要发生的事故”

    马龙的威权在 2006年受到了考验。有消息说，BP在阿拉斯加的管道存在更多腐蚀问题。马龙关闭了半个普罗德霍湾油田，替换数英里长的正在腐朽的输油管。这是美国最大的一块油田。唐熙华当时作为勘探主管，有权过问油田业务。当时他正在海上航行，无法取得联系。他回来后勃然大怒，因为没人在这个重大问题上同他商量。但布朗支持马龙。

    太阳王经历了这么多灾难，耗费了数十亿美元，仍然屹立不倒。让他倒台的是一个相对不重要的错误：他在法庭上撒谎，试图阻止英国的一家绯闻报纸刊发一篇披露他私生活的文章。他从前的同性情人、27岁的杰弗·切瓦利埃（Jeff Chevalier）把自己的故事卖给了这家报纸。在一次根据英国严格的新闻法举行的法庭闭门论战中，布朗虚假地描述了两人关系的开始。他声称，他们在伦敦的一个公园慢跑时相遇。实际上，二人是通过一个陪侍服务公司Suited and Booted认识的。这一欺骗行径促使法官在2007年5月批准发表这篇报道，也令BP董事会接受他的立即辞职。

    虽然是丑闻促使布朗离职，但董事会已经宣布他的继任者。时任董事长的萨瑟兰说：“唐熙华是不二人选。”

聚焦安全

    BP的新首席执行官一上来就表现出没有前任那样的帝王之气。唐熙华对高调做秀毫无兴趣。从当上首席执行官到2010年4月的头35个月里，他仅接受了几次采访。他不喜欢和媒体打交道，也从未表明他擅长此道。很快，这将成为他的一个明显的弱点。唐熙华也没有看到布朗积极参与政治和社会活动的价值。他削减了BP的政府关系员工，公开抱怨公司“雇了太多用来拯救世界的人”。唐熙华把布朗放在总部的现代艺术品全部换成了炼油厂和钻井平台上身穿工服的工人照片，为的是传递这样的信息：BP是干实业的公司，不是“投资银行”。

    布朗通过疯狂的并购交易改变了BP，唐熙华要聚焦于正确地管理好它们。他向董事会承诺了一个新的口号：“默默地管理”（Silent Running）。

    第一步——实际上是唐熙华从董事会那里得来的授权——是对安全作出承诺。这当然就意味着要避免任何灾难。上任数月后，唐熙华做了第二个承诺：大幅增进BP“糟糕”的利润。他决心弥补与壳牌80亿美元的“利润差距”。这当然意味着削减预算。

    唐熙华知道，昂贵的安全成本与利润之间存在冲突。在被任命为首席执行官一个月前，他在给员工的一条信息中宣布，BP管理层有“少花钱多办事的美德”。他解释道，“‘少花钱多办事的口号’是说，我们靠90%的资源就能100%完成任务。有些时候可以做到这一点，但需要我们有出色的判断力和智慧。如果没有，我们就麻烦了。”

    在新首席执行官看来，他能做玩转这两种矛盾的要求。唐熙华认为，他接过来的公司效率低，而且过于复杂，他能够通过砍掉层层叠叠的官僚机构节省数十亿美元，并且让公司运行得更好。2007年，他宣布了一项重大的重组计划，其中包括削减超过5,000个工作岗位，同时坚持加强一线的技术专家力量。

    唐熙华以布朗从未有过的方式介入安全事务。他聘请了一位安全教练，教他如何在巡视现场时提出严厉的问题。身为首席执行官，他亲自主持BP的风险委员会，还分批让高管去上“运营学校”，这是BP在麻省理工学院新设立的一个科目。高管在那里参加为期两周的研讨会，学习如何更好管理他们的业务和处理风险。课程包括对得克萨斯城炼油厂事故的案例研究。

    那里传授通行的工艺安全课程：安全措施必须定型，并且严格执行；必须采取多重保险措施防止事故；更改正在实施的操作计划很危险；坚决消除异常情况；出现小事故是大灾难条件成熟的警示；长期未发生灾难将滋生骄傲情绪，使人忘记恐惧。

    唐熙华新政的核心是一项名为“操作管理体系”（Operating Management System）的大计划，简称OMS。即使到了今天，唐熙华还称OMS是“我的最长久的遗产”。单从文字上看，这项计划值得称道的地方很多。和埃克森公司在瓦尔德兹号（Valdez）外溢事故所做的成功做法大体一致，OMS旨在将安全融入操作的每个环节。理论上，所有员工都要对安全负责。全面落实OMS是个费时数年的重大任务。唐熙华视之为一种架构，可以鉴别并纠正整个BP公司在运营过程中出现的缺陷，并最终预防灾难。

    确实，正是OMS体系让BP找出墨西哥湾采油业务中存在的重大不足。它在2008年12月的战略计划中确定了“6个优先处理的缺陷”。第一个要优先处理的是：缓解严重风险。计划称，“存在众多风险工艺，十分复杂和棘手，无法有效管理。”一张图表指出，在解决这些问题时，出现一个失误，就可能导致“多人受伤或死亡”、“重大环境破坏”、“灾难性的设备损失”和“企业声誉受损”。2010年1月，BP在这个海湾的团队完成了一项本应能解决这些问题的计划。

    可是，仅仅过了3个月，就发生了这样的“灾难性损失”，原因之一是OMS自身就有缺陷。总统委员会的一位调查人员说，OMS在将工艺安全融入规划阶段方面做得很好，但它缺乏指导操作中决策的有效程序。

    证明OMS没有解决BP的工艺安全问题的最有力证明，或许是公司继续碰到麻烦，而且麻烦就出现在核查最严且最有动力去改善的地方。2009年，美国联邦职业安全和健康管理局（Occupational Safety and Health Administration，OSHA）向BP提出了创纪录的罚款，原因是BP未能减少曾被提及的在得克萨斯城的风险。OSHA还引证说，BP有数百起新的“蓄意”违犯安全法规事件。[据公众诚信中心（Center for Public Integrity）统计，自2007年6月至2010年2月，BP出现了829起类似的炼油厂违规。其他同行业公司总共有33起。] 2005年爆炸后，又发生了3起死亡事件。